《双阙(完结版)》情节扣人心弦,是一本情节与文笔俱佳的架空小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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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菊小说网 > 架空小说 > 双阙(完结版) 作者:海青拿天鹅 | 书号:42104 时间:2017/9/26 字数:569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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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冬的第一场大雪之后,天空稍稍恢复了一丝晴朗。母亲宫中的屋檐上,冰凌长长地倒挂着,映着庭燎熊熊的火光。 我站在庑廊下,看着宫人们进进出出地忙碌。 母亲期年的前一,我们终于赶回了杞国。丧礼的最后一部分隆重地举行,一连数。完礼之后,人们将一应治丧之物除下,这时,使者带来了周王的赏赐和正式命觪入宗周卿事寮的消息,沉寂已久的宫中开始因为此而添上了些喜气。 临近年末,各处宫室都需要扫除一番,母亲的宫室也不例外。或许是缺少人气的缘故,一年来,这宫室中的物件竟陈旧得很快。不时有人将霉坏的草席等物清理出来,往庭燎中一扔,火苗被打扰了一般,噼噼啪啪地爆起火星,随即更旺地窜高起来。 “君主。”我正望着前方出神,身后忽而传来一个声音。回头,只见是一名世妇,怀中抱着一张琴走了过来。 “此琴久置室中,恐迟早生蠹,臣妇特来问君主之意。”行礼后,她说道。 我将视线投向那琴。 我认得它,正是母亲室中的那张。说是母亲的,可弹它的人却总是我。闲时,母亲总喜欢坐在榻上倚几休憩,姿态舒适而优雅,然后,微笑地唤我:“姮来抚一曲…” 北风卷着些庭燎的烟气吹来,眼眶陡然有些发涩。 我看着那琴,物是人非,琴弦已经松开了去,身上的漆似乎也不复当时的光亮。 “君主?”世妇询问道。 “给我便是。”我轻声道,伸手把琴接过来。 世妇行礼下去后,我在庑廊下,低头将琴端详,过一会,转身朝自己的宫室走去。 “君主回来正好。”刚进到内室,丘上前来,一边给我解下身上的皮裘,一边高兴地说:“内司服刚把新衣送来,老妇正遣人去寻君主。” 我往室中望去,两名宫人看着我,笑地将一件新衣在面前展开, 炭火正旺,崭新的锦衣带着淡淡的馨香,精致的纹饰如附了生命,在融融的光影间脉脉动。 我望着那新衣,脸上止不住地浮起笑意。不久之后,自己就要穿上它,在雍丘等待姬舆来娶。 梓的媒人在隆冬到来之前最后一次来到杞国,同父亲商谈一番之后,最终把我出嫁的日子定在了开。如今,我的宫室中除了扫除,众人已经准备收拾我出嫁的物品了。 “太子亲自督事,染人、人可俱费了一番本事。”丘笑道。 我也莞尔,把怀中的琴放到案上,拿起那小踹到镜前,心欢喜地摆在身上比一比。 “若挂上大佩,只怕亲当,连神灵也只顾看君主听不到巫祝祈福。”一名世妇在旁边啧啧赞道。 丘笑骂她胡说,我也笑笑,又看了一会,才让她们把新衣收起。 正打算修理修理母亲宫里取回来的琴,刚在案前坐下,寺人衿走了过来。 “君主,”她脸上有些为难,小声说:“小人在箱中见到此物,不知君主意下…”说着递过来一个小小的木匣。 我的视线凝住。片刻,我将它接过手中,将匣面打开。里面静静地躺着三件东西,一支珍珠簪花、一串青金石手链,还有一个小小的包裹。我注视着那包裹,仿佛视线能透过绢布,看到那只已裂作两半凤形佩。 “看何物如此专心?”身后蓦地响起觪的声音。 我讶然回头,他不知什么时候进来了,身披着皮裘大氅,一边手一边微笑地看我。 “阿兄。”我正要起身,觪的目光落在了我手中的木匣上。 他挑挑眉,伸手把木匣拿起,看了看里面的东西,又看看我,没说话。 我笑笑,把木匣拿回来,指指案上:“阿兄来看这琴。” 觪将身上的大氅解下递给寺人,在我旁边坐下,把眼睛向琴瞥去。 “阿兄可还认得?”我问。 觪把琴细细打量了一会,道:“母亲的?” 我点头:“然。”又微笑道:“阿兄可还记得从前,你说母亲这琴好听,总想要了去,母亲却不予?” 觪笑笑:“自是记得。” 我将琴上的薄灰掸了掸,对觪说:“今后此琴便是阿兄的了。” 觪诧异地看我,又看看琴,片刻,大方地点头:“善!” 话说完,他的眼睛一直盯着我。 我酝酿了一下,瞅瞅他,道:“阿兄去成周时,可否为姮做一事?” 觪立刻一副鄙夷的样子,斜睨着我:“我就知这琴不易得。” 我辩解:“琴自然是姮真心给阿兄,此事不过令求阿兄帮忙。” 觪“哼”一声,撇撇嘴角:“何事?” 我拿过木匣,双手捧前,道:“成周出城往东,雒水渡口边有一老榆,烦阿兄将此匣埋在那老榆下。” 觪吃惊地看我。 我直直回望着他。 觪目光深深,瞅瞅木匣,须臾,道:“善!”说罢,接过木匣收入袖中。 我抿笑笑,不复言语。 觪也没有再说下去,转而向丘她们问了些随嫁之物的准备情况,又和我扯了些闲话,收起琴起身回去了。 “姮。”走到宫门前,他的脚步缓了缓,忽而转向我。 “嗯?”我亦止步。 他呵了口白气,将眼睛看着我:“可知我那时为何总想要此琴?“ 我想了想,问:“为何?” 觪深深口气,对着铺白雪的庭院,似答非答:“母亲这琴并非最悦耳,我却只觉它好听。” 我仍没听明白:“嗯?” 未等我再问,觪却大笑两声,复又转向我:“昨君父召你共进晚膳?” 我点头:“然。” “多陪陪他,以后再见可就不易。”觪低声道。 我怔了怔,片刻,道:“姮知晓。” 觪颔首,不再言语,抖抖大氅,将琴拢在氅下,头也不回地大步朝宫门外走去。石径上的一层薄雪未及扫净,留下黑黑的脚印。 我仍站在檐下,望着他的身影,久久没有挪步。 “吾女心中可怨为父?”昨天的晚膳后,父亲看着我,忽而问道。 我愣了愣。 正不知该如何回答,却见他笑笑,眼角的皱纹愈加深刻。 “姮不说为父也是知晓。”父亲拿起水盏浅抿一口,缓缓道:“为父不常与你一起,你自幼跟随母亲,自然也更爱母亲,可对?” 言语之间带着浓浓的伤感,与自己所熟悉的父亲竟似判若两人。 我望着他,好一会,轻声道:“君父可出此言?” 父亲却调整一下坐姿,自嘲地挥挥手:“勿惊,人老了便总爱胡言语。为父方才见了姮如今模样,忽然想起了当年娶你母亲的时候。”说着,他看着我,呵呵地笑了起来:“为父有时觉得你与你母亲有那么几分相像,可看仔细些,却又觉不像了。姮,你说可是为父又糊涂了?” 我一怔,想了想,抿抿:“以前也曾有人这么说过。” “哦?”父亲讶然问:“何人?” 我望着他,片刻,微微垂下眼帘:“姮忘了。” 父亲看着我,没有追问。良久,他缓缓地说:“姮,为父近来常梦见你母亲。” 我抬眼。 父亲的脸上泛起一丝苦笑,眼睛望着堂外:“她还是以前的模样,来到我跟前,却看着我不说话。我上前问她去了何处,为何去了这么久也不见回来,却怎么也走不近她…”他的声音渐渐低沉,似带着无限的落寞,我的脑海中浮起母亲临走时的目光,心中忽而一酸。 “姮,”父亲看向我,笑笑:“为父常想,你母亲必是想我了。两月之后,你母亲嘱咐之事,为父已件件做好,也该放心去见她了。” 酸涩突然涌上眼眶,水汽住了视线。 我望着父亲,喉咙哽咽着,泪水已经淌了脸颊。 “…君主一心一意,终是如愿。二人从此结为夫妇,生儿育女。”心底似有一个声音在缥缈回响。 “而后呢?” “而后?”那人浅笑:“而后,梦就醒了…” 锦衣层层地加在身上,公宫的乐声隐隐传来,方才寺人跑来说,姬舆和亲的队伍已经在过了国境上的封林了。 我静立在镜前,摆开双臂,由着宫人替我仔细结带。只见镜中里面的人云鬓高绾,氤氲的光泽中,衣裳上的纹饰如云般绮丽。 旁边的世妇打开装首饰的匣子,从里面取出几支玉笄,比对着,似乎在考虑给我簪上哪支。 “取那支。”我说,指指镜台上的一只小匣。 世妇应诺,将它拿起打开,翻开层层丝绢,里面放着一只精致的角簪。 她询问地看向我。 我颔首,把角簪接过来,抬手,轻轻地入发间。簪首上的蟠螭纹与乌发相称,如云朵般洁白。 丘仔细检查一遍,将我上下打量,忽而据举袖擦了擦眼角。待放下,她却啧啧笑道:“君主妆扮起来真无人可及,只怕稍后那庙堂上的神灵见了,果真不暇其他。” 宫人们低声笑起来,我看向丘,喉头却涩涩的,无言地拉过她的手。 丘年纪大了,天寒地冻,又车马劳顿,我实在不敢放心,只好让她留在杞国。以前我出门,总会安慰她说,将来若天气好些,道路好走了,我就待她去哪里去哪里。丘听了,脸上总会乐得像开了花一样,可如今,我却再也找不到话来安慰,只能紧紧握着她的手。 丘脸上仍挂着笑,角却轻轻抖动,眼圈已经红了。 旁边一时有些安静下来。 寺人衿赶紧笑着过来劝她:“侍母方才还欢喜,现下是做甚?且惹得君主妆化了面,岂不招人笑语?” 丘别过头去,又将袖子拭了拭,回头来笑道:“正是正是,老妇该送君主去公宫呢!” 众人复又欢笑。丘与我互相一礼,牵起我的手,在宫人们的簇拥下,一步步地朝门外走去。 庭院中的雪已经被扫开,出走道上整齐的青石。 公宫前前早已站了宗族中人,觪与齐央也一身礼衣站在前头。觪含浅笑,双目注视着我,齐央也不停地往我这里瞅,似乎在叫我不要紧张。 早晨起来时,她曾来看我梳妆,对我说要放松,我这般打扮,姬舆见了定是一刻也不愿离开的。 一旁的侍姆笑她,说女子若要出色,岂只凭美貌。 “也对,”齐央道,她想了想,突然凑近我耳边,低声说:“庄多生几个子女便是…” 心中有些忍俊不,我对她微微一笑,只站在檐下,静静地将双眼望向前方。 未几,司仪高声唱出吉词,周围的说话声顿时了下去。 阳光映照在宫门檐顶的白雪上,灿灿夺目。父亲身着冕服缓缓前行,后面,姬舆白衣素缯,手中执雁向这里走来。 目光相触,四周似乎霎时间没有了一点声音。钟磬在堂下轻撞,乐声和着我的心跳,似要飞扬起来一般。我看着他走近,那双眸深深地望着我,衣服与白雪相映,愈发俊逸出尘。 “尔既为妇,当戮力持。”堂上,父亲沉稳的声音在殿内缓缓回。 我跪在他面前,垂眸看着地上浅浅的影子,仿佛能感觉到他的目光。 “戒之敬之,夙夜毋违命。”他的声音微微提高,末了,却低低地咳了一下。 鼻间涩涩的,我伏身下去,郑重拜答:“敬诺。” 父亲没再说话。 司仪宣布礼毕,众人的道贺声中,我看到姬舆向我走来。 两人对视着,他目光在我的发间微微停住,倏而光采焕然。 “事俱备矣,与子偕往。”他低声道。 我望着姬舆,脸上缓缓泛起温热:“与子偕往。” 堂上众人一阵轻笑。 我微微转头,父亲站在几步外看着我,低垂的冕旒下,他的白须间带着笑意,目光却似沧溟般深远。 “吾妹从此与子熙。”宫前,觪对姬舆说。 姬舆朝我看了一眼,转向觪,端正一礼,宏声道:“敬诺。” 觪不多言语,片刻,深深一揖。 姬舆转身走到骊驹前,踏着乘石一跃而上。 司仪大声命随嫁从人车马启程往前,围观的人群愈加热闹起来,熙熙攘攘。 御人响鞭,銮铃随着马车的走动叮叮作响。 我转头向后望去,觪仍站在刚才的地方望着我,光中,峨冠在他的脸上投下淡淡的影子,只见边的浅笑依旧。 队伍在道路上长长地拉开,寒料峭,却挡不住国人们凑热闹的兴致,已经走到了城郊,仍有不少人人站在路旁朝这里挥舞衣袂。 “田里竟有花了!”路过一处田埂时,寺人衿指着外面,惊奇地对我说。 我开车帏望去,果然,不远处的一丛野草中,残雪下绿可人,竟隐有点点红色的花苞。 视线往前面移去,骊驹的背上,我的夫君端坐着,身形嵌在初蓝莹的天幕中,颀长拔,似乎能遮挡一切风雨。 许是感觉到了我的注视,他转过头来,四目相对,我看到他角扬起,映着融融光,和煦堪比晨晖。 我嫣然笑了笑,不再回首远望。 初的大地上依旧银装素裹,极目处,双阙如巨人般矗立在大道的尽头,似在默默地凝视着我,送我踏上更远的道路… ——全文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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