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上归人》情节扣人心弦,是一本情节与文笔俱佳的言情小说
阿菊小说网
阿菊小说网 武侠小说 玄幻小说 校园小说 短篇文学 官场小说 重生小说 乡村小说 穿越小说 灵异小说 言情小说 经典名著 架空小说
小说排行榜 网游小说 同人小说 军事小说 耽美小说 历史小说 伦理小说 推理小说 科幻小说 仙侠小说 竞技小说 都市小说 全本小说
好看的小说 狮情化卻 出墙妈妈 妻心如刀 我的美母 母上攻略 禁乱之爱 我和小姨 岛国之旅 小岛狌奴 综合其它 总裁小说 热门小说
阿菊小说网 > 言情小说 > 陌上归人  作者:严沁 书号:32505  时间:2017/7/19  字数:17248 
上一章   第二章    下一章 ( → )
第一片落叶飘落地上,天地间已是一片深秋的意味,干的凉风令人精神一振,积在心中的郁闷已随那淡淡的云,轻轻的风消失无踪。

  罢起,李颖就接到翠玲打来的电话。

  “李颖,看报了没有?叶芝儿接受访问的那一段!”翠玲大声问。

  “还没有,”李颖推开窗户,一口新鲜空气。“我起不到三分钟,还摸不清东西南北哩!”

  “快点找报纸看,精彩得很!”翠玲永远改不掉她“八珍”多事的毛病。“叶芝儿说没有结过婚哦,甚至还没有亲密的男朋友,我的天,姓韦的怎么忍得往?”

  “人家夫的事你管得了那么多!”李颖淡淡地笑。“这是美国式的民主,自由!”

  “我受不了,真想打电话去报馆揭穿她的底细!”翠玲是冲动派的人。

  “算了吧!揭穿了,女主角也不会落到你头上,”李颖笑了。这么多年来,翠玲总是无条件的站在她这一边,不分青红皂白地帮她,这份友谊实在令人感动。“想想你肚子里的孩子,你就会心平气和了!”

  “我的事与肚子里的孩子有什么关系?”翠玲嘟哝着。“喂,李颖,听说姓韦的也回台北了!”

  李颖不出声,说得少就错得少,对吗?

  “你听见我说话没有?韦思烈也回台北了!”翠玲不地怪叫。“你怎么麻木不仁似的呢?”

  “听见了,韦思烈回到台北,我也见过他!”李颖说。还是淡得不带一丝烟火味。

  “你…见过他?”翠玲意外得呆了,傻了。“老天,你怎么见过他的?你怎能…李颖,你疯了?”

  “不只见过韦思烈,也见过芝儿,”李颖轻描淡写。“台北的圈子就这么小,碰到了我总不能装作不认识!”

  “后采怎么样?结果怎么样?”翠玲大感兴趣。“叶芝儿和姓韦的表情如何?他们一定想不到你就是鼎鼎大名的女作家李颖,对不对?”

  “没有怎么样,打个招呼而已!”李颖说:“至于他们的表情,我倒真没注意!”

  “那个姓韦的有没有后悔?有没有羞惭得很?想不想一头撞死以谢天下人?”翠玲用夸张的口气问。

  “看你说什么?”李颖被逗笑了。“人家为什么要后悔?为什么要一头撞死?为什么要羞惭?翠玲,别孩子气地胡思想!”

  “胡思想?天地良心,李颖…”翠玲怪叫起来。“以前的事…好吧!算我多管闲事,不过姓韦的这次是自找苦吃,自作自受啦!”

  “人家有名有姓,叫什么姓韦的!”李颖笑。“芝儿否认结婚当然是为电影宣传,你别认真!”

  “韦思烈要等到帽子变绿才出声吗?”翠玲叹息。“天下怎会有这样的男人?”

  “他是怎样的男人不必我们心,翠玲,孩子还没生下来,你怎么就变成老太婆似的!”李颖一直在笑。

  “凭点良心,李颖,若不因为你…我不相信,你心中难道全无芥蒂?”翠玲说。

  “我把过去的一切埋葬了!”李颖淡漠地。“过去的快乐与不快乐。我抓得回来吗?”

  翠玲呆怔一下,终干说:

  “算我多事了,以后我不再提他们,不过…潘少良呢?他约你吃过饭,是吗?你对他印象如何?”

  “还说不多事,”李颖的声言静如止水。“潘少良只不过是个普通的男孩子,他去我家坐了三小时,我只好和他出去吃饭,我有时也会心软的!”

  “会不会他等了三个月,或者是三年之后,你心一软就让我们听见教堂钟声?”翠玲在试探吗?

  “绝无可能!”李颖想也不想地说。

  “哎…好吧,”翠玲了解地叹口气。“我会暗示他,叫他别浪费精神了!”

  “这是你今天最够朋友的一句话!”李颖说。

  她们又聊了几句,就挂了电话。

  ###

  李颖去浴室洗脸,加了一件牛仔布做的唐装,独自走进深秋的明山那幅画里。她有清晨散步的习惯,从念大学的时候就开始了,因为她知自己运动时间太少,清晨散步不但是一种运动,也可呼吸新鲜空气,更可在这一天最清新的时间里,构思她的小说情节。

  她总是沿着她家园子后面的梯田走下去,梯田整齐而美丽,阡陌纵横,直走下去可以到岩山峡。每天她散步时,附近的农人们都开始工作了,对李颖这位“大屋子里的小姐”投以友善亲切的招呼,在朝雾中面对着那许多朴实的面孔,实在是件舒畅的事。

  今天可能因为接了翠玲的电话而迟了些,早起的农夫有的已经工作完毕回家了,梯田中显得冷冷清清,更增添了几分秋意。

  李颖双手进裙装口袋里,悠闲地慢慢往下走,脑子也开始转动,把那一个新的故事翻来覆去地想着。或者这就是她苦思两小时而无法下笔的原因吧?这故事是相当好,只是缺乏了亲切和共鸣,她无法把自己的感情投进去,不投入感情自然就难下笔了,是不是?

  李颖自己深深明,她的文笔不特别好,她的故事更不哀绵,过于夸张,也不过分新,读者喜欢她的文章往往就为那份亲切共鸣,为那份她投入了文章的感情。她很注意这一点,或者说,这是她的风格,为了保持风格,她宁愿用更多的时间和脑筋。

  已经快到山脚,她停下脚步,这个时候她告诉自己,那已经构思好的故事不适合她写,如果硬要写,她会写得很差、很糟、很失败,她必须再想另一个故事!

  另一个故事…她摇头苦笑,下星期就得见报了,她可有时间想另一个故事?

  突然之间,她想起了思烈的话,他说:“为什么不写一个关于我和…叶芝儿的故事?我可以坦白地把这两三年内的一切告诉你,当然…也牵扯到一些人…”她的心一下子就热起采,整个人都兴奋了。是啊!为什么不写一个思烈、芝儿和“牵扯到一些人”的故事?那是很好、很好的题材,那定是最轰动的故事,一定是…

  ###

  四周小小阡陌尽头站着一个男人,远远的只看得见他的修长、英伟和那一身柔和的浅米咖啡,他背着朝阳,着深秋的凉风,一种经历过世界,一抹淡淡的沧桑,一份…似乎因失落而获得的成感,啊…那样一个鲜明的性格,该是一个突出的男主角…李颖心中火热地加快了脚步,她要看清楚那一个人,她要为新书中男主角钩画出更清晰的形象,她…啊!她又想到一个好书名,很有意境,很有味道的,那本新书可以叫“陌上归人”是不是,陌上归人…就这么办!

  这是深秋清晨的灵感,这是陌上那风静立的男人带给她的意念,这是…

  她终于看见了那男人,她终于走近了他,她…任她再怎么压抑,掩饰,任她三年来所造的壳再坚硬,她无法收得往那已冲口而出的“啊”和那脸的震惊,激动。

  “啊…”她这一声呼唤发自心灵。“是…你!”

  思烈,那成视邙略带沧桑的男人目不转睛地凝视着她,背着阳光,他的眼光还是那么阴冷却真诚,他那蕴藏丰富感情却沉默紧闭的,还有脸上如雕刻般完美的线条,造成一股难以抗拒的压力,使得李颖几乎不能呼吸。她甩一甩头,硬生生地甩走那份震动,那份漾着能淹死她的情,还有那份难以抗拒的压力。

  她要呼吸,她要冷静,她要维护自己的骄傲。

  “我一直看着你从上面下来!”他低沉地说。

  “这是我的习惯!”她极力使自己更冷漠。

  “我知道!”他那凝定的视线几乎再也不会移动了。

  只是简单的三个字“我知道”又钩起了淡淡的惆怅。也曾有过这么一次,他也站在这山脚下,用眼光着她下来,但…那一次的目的不同,她知道!绝对不同!

  “很意外你站在这儿,”她嘴角微扬,很傲也很俏。“但芝儿不在我家!”

  他眼中迅速凝聚为一抹厌恶,为芝儿?

  “刚才…你的样子很特别,”他径自说:“走到一半你突然加快了脚步,手舞足蹈地很兴奋似的,你眼中好像已没有了天地万物!”

  “说得很好!”她嫣然而笑,她很少笑得这么灿烂,似乎在思烈背后的阳光,一下子涌进了她的眼睛。“我想到一个新故事,有点忘形!”

  “写作的人都这么情绪化?”他问。

  他也很少笑,他或许是个不需要笑容的男人吧,他拥有非常完美的条件,笑…也不过是锦上添花。

  “那是一个好故事!”是故事振奋了她?或是眼前的男人?“会使我更有名!”

  “但是我在你眼中看不见名与利,”他说得十分感人。“你眼中是兴奋和足!”

  “你不以为名利会令我兴奋足?”她反问。

  “你不是她…叶芝儿!”他深沉地说。

  怎样的一句话?你不是她…叶芝儿?她的心也为此碎,只剩下一抹酸涩。

  “你…也往附近?”她问。她只有岔开他的话,才能使自己冷静。

  “很远,”他摇摇头。“我突然想起了这一片梯田,想起了这条小路,就来看看!”

  “不用上课?”她只淡漠地。

  “我自己开车来,赶回去很快!”他说。

  她用手指入头发,胡乱地往后拢,、精致、光洁的额头。净站在这儿说些无意义的话,这话…也说不了一辈子,他得去上课,她要回家,总得分手的,不如就现在吧!

  “我回去了!”她转身就走,也不说再见。

  这再见…说与不说又有什么分别?多见他几次,她怕自己真是万劫不复了!

  她快步往上走,想挣脱背后那无形的绳子,他为什么要来?为什么要站在这儿?他该知道这么做只会为大家带来麻烦,他是聪明人,他看来也冷静理智,当年如此,如今…自然不该傻,是不是?他为什么来?

  她努力使自己不回头,她不能…再给他任何一点儿鼓励,绝对不能。每走一步,脚步更沉更重,心中更痛得不可收拾,她…不能回头。

  走得气,她仍是只望着山上的家,背后是方丈深渊,她绝不能回头。

  也许走得太快,她额头,鼻尖都冒出了细小的汗珠,全身都发热了。她举起手想抹一把汗,一条浅米,在一角绣咖啡W字母的手帕伸到她面前,她心灵巨震,望着那修长却不细致的手,全身的力量都从地下遁去。

  他…怎么跟了上来?

  她控制不了全身的轻颤,她压抑不住眼眸中的泪水,她无法使自己的脸庞更有血。伸在她面前的手稳定如山岳,倔强得像一块钢,若她不接受这手帕,那手一定永远不缩回去。

  她咬着,任泪水一滴滴落在牛仔的唐装衣襟上,她不停地告诉自己,只不过是条手帕,只不过是条手帕…她终于伸出颤抖的手,她接受的只不过是条手帕…

  她的手刚触及那手帕的边,拿着手帕的大手一下子合拢来,把她冰冷颤抖的手紧紧地握在掌中,是她的颤抖传染了他?他的稳定哪儿去了?

  所有的混乱、震动、挣扎、压抑、掩饰在这一刻中都消失,当他的手握住她时,坦诚回到他们心中,他们都在这一刹那了解对方,原是早已发生的事,为什么任它错误到如今?这错误…该不是一辈子的遗憾吧?

  她没有挣扎,没有退缩,因为她整个人已被掏空了一般,连灵魂也不知去向。

  然后他放开她的手,轻轻用手帕为她抹干眼泪…这骄傲女孩子的眼泪,他深深了解它们的价值。他托起她精致的脸儿。

  “我能不能到你家去喝一杯茶?”他沉声问。

  她凝望着那对阴冷却真诚的眼睛,能吗?上帝。

  ###

  李颖的新长篇《陌上归人》开始在报上连载了,刚刚开始,还看不出什么反应,李颖也不急于知道,因为对这一个故事,她充了信心,她肯定地知道…必然会受的。她把自己关在书房整整十天,十天之中她不接电话,不接见客人、朋友,不应酬,不娱乐,甚至暂时放弃了早晨在梯田散步的习惯,她一口气写了八万字。

  对她来说,十天写八万字实在不算快,她曾经一天写两万字。但是她对这成绩很满意,因为写这本小说,她投下比平更多的精神和感情,稍有不满意马上就整段废弃,重新写,务求得到最好的效果…她做到了,她很开心,也很莫名其妙地不安,这篇小说不只普通的读者会看,有一个人也在看,是不是?

  然后,她打开书房门,长长透一口气地走出来,她打算好好睡两天,再好好玩两天,然后再自我足地把这故事写完。她喜欢这种工作方式,一口气写完一本书,无论对书中文字、气氛、故事都更有一气呵成之妙,而工作完成的玩乐也会特别痛快,特别无牵挂。

  走出书房的第一件事是查看母亲为她作的电话记录,她好趁着休闲的时间—一回电话。翠玲打过电话来,电影公司、导演也打过电话来,还有报社,出版社,还有几乎每天一次电话的潘少良,这个医生,得到翠玲的暗示后他还不知难而退?

  整个电话记录簿翻完了,她不皱起眉头,该来或不该来电话的人都有了,惟独缺少一个人,思烈,自上次清晨,他跟着她从梯田上来喝了一杯茶之后,难道就忘记了她?

  “颖颖,出来了?”母亲听见书房门声,从厨房了出来。“饿不饿?我替你炖了一盅高丽参!”

  “晚上吃,妈!”李颖抓抓头发。“‘坐关’出来之后的第一件事是洗头!”

  “‘坐关’!”母亲笑了。“你总有这么多稀奇古怪的名词,写武侠小说?练绝世武功吗?”

  “谁说不是?”李颖大步走向浴室。“妈,翠玲打电话来说些什么?”

  “没事,她找你聊天,”母亲跟在后面。“倒是那个潘少良,有恒心又有耐心,是个不错的男孩子!”

  “你喜欢潘少良?”李颖开玩笑。“妈,你再生个女儿吧!可以让他做我妹夫!”

  “哎呀,你说什么?”母亲笑弯了。“再生个妹妹事小,等妹妹长到二十岁,潘少良岂不五十多岁了?”

  “有什么关系?这年头流行老夫少!”李颖打开水龙头,哗啦哗啦地冲着头发。“出版社有什么事?”

  “上一本长篇小说的封面印好了,你要不要看看?”母亲问。

  “送来了吗?”李颖不怎么在意。“你觉得可以就行了,人家是看我李颖写的小说,可不是看封面的!”

  “这么大的口气!”母亲笑着摇摇头。“等会儿是不是你自己下山送稿子去出版社?”

  “不,不想去台北,叫阿珠替我送!”李颖洗好头,用大巾包住。“妈,你有没有漏记电话?”

  “没有,一有人打来找你我就马上记上,怎么会遗漏?”母亲白女儿一眼。“我可没老糊涂!”

  “那…算了!”李颖摇摇头,不再说下去。

  “你是不是在等一个人的电话?”母亲很会察颜观。“是那天早晨来的那个韦思烈?”

  “妈…”李颖擦头发的手停止了动作。她心中讶然,母亲是否已看出了什么?“怎么会呢?韦忠烈是叶芝儿的丈夫,我为什么等他?”

  母亲神色有些特别,却没有再说什么。

  “稿子整理好了吗?我叫阿珠送去!”她转身走出浴室。

  “放进牛皮纸袋了,在书桌上,”李颖也走出来。“妈,写完这本书我想学开车,以后去台北也方便些!”

  “只要你得出时间,学什么都不成问题!”母亲径自走进书房,很快地拿了牛皮纸袋出来,又到后面去叫阿珠送稿了。

  李颖也顾不得吹干头发,一个个地开始回电话,这么一讲就是一小时,不但头发干了,口水也讲干了。然后,她出一大叠旧报纸,是母亲留给她的,她把自己关在书房十天,说真话,和古代的闭关练武功有什么不同呢?她全心投入,已浑忘世间事了!

  但是,思烈该有个电话来,该有点消息的!

  那天他跟着自己走上梯田,他递来手帕,他握往了她的手,他又为她抹去眼泪,无论如何,这是实实在在的事,不像两年前那么…那么虚无缥缈,似真似幻,若有若无,他…为什么没有消息?

  看报纸的动作停下来“陌上归人”只写了八万字,结局还是未知数,是吗?连她也不知道该是个悲的?喜的?或遗憾的?或圆的结局?或者说,她是希望这结局由另一个人来安排,是吗?

  电话铃突然响起来,把沉思中的她吓了一大跳,拿起电话,声言很不平稳。

  “我是李颖,找哪一位?”她问。她所做的事都爽快洒,这是她的个性,只除了感情!

  “我们十天没见面了,是吗?”低沉的声音,有着难以抗拒的巨大吸引力。

  “你…我写了十天稿!”她说得好困难。思烈,他怎么知道该在今天打电话来呢?

  “我知道!你十天没在梯田间散步!”他说:“写那一本‘陌上归人’?”

  “是…”她心中又又柔软,好像一团线掉进了一大片软绵绵的云端里。他知道她十天没去梯田,他…一连来了十天?“已经写了八万字!”

  “我看见报上连载的,”他似乎在考虑着措辞。“那个开头…很有气势,人物也很生动!”

  “谢谢!”她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在看那个故事,她的猜想没有错,他在看!

  “该我谢你,那些人物对我亲切又熟悉,尤其那个男主角…你描写得太好,太完美,反而…失去了真实,他该也有败坏和脆弱的一面,这才会更有真实感些!”

  “我写的…只是我的看法,”她发觉自己连呼吸都要得困难,怎么谈起自己的作品呢?尤其是这一部。“我写作喜欢用…剥洋葱的方式,一层一层地去写,写到后面…也许有败坏和脆弱,现在只是开头第一层!”

  “我明白,”他似乎笑了。“剥到最后才发觉是个烂洋葱,很有力量的嘲讽!”

  “不一定是烂洋葱!”她一口气,使声音变得冰冷些。“有的败坏是眼看不见的!”

  电话里有一阵子沉默,他在想什么?或是觉得侮辱?

  “说得对,也引起我最大的好奇,”他说:“我来拿你写好的八万字,尽快看完后替你送到报社,等我十分钟!”

  “不…”她马上拒绝。

  他却已挂断电话。天!他要来,十分钟后就要来,她…该怎么样?换衣服?不…

  “妈,叫阿珠别去,”她大声叫着:“有人要来拿稿!”

  母亲皱着眉,带着一脸莫名其妙奔出采。

  “什么事?怎么样?”她似乎不懂李颖的话。“谁要来?又叫谁别去?”

  “阿珠呢?走了没有?”李颖自己也觉得好笑,这么紧张,这么神经质。

  “早走了,现在说不定已到了报社!”母亲白女儿一眼。“你发神经似的怪叫,我还以为发生了什么事!”

  “我坐关走火入魔!”李颖笑着站起采。“我要出去一下,哎…是散步!”

  母亲盯着她看一阵,摇摇头。

  “谁要来?韦思烈?”母亲非常感。

  李颖皱皱鼻子,神秘地笑一笑,大步走回卧室。

  ###

  再出来的时候,她已换好衣服。她穿一条短短的黑裙配长靴,上面是同丝衬衫,外面加了一件式样非常特别,黑白相间的背心。刚干的头发用橡皮筋束在脑后,脸上没有一丝化妆,非常地干净利落,清

  母亲仍旧坐在那儿望着她,眼中有一丝忧愁。

  “穿这身衣服去梯田散步?”她问。

  “不能吗?心情愉快,工作完成了啊!”李颖笑。

  “韦思烈…不是叶芝儿丈夫吗?”母亲再问。

  “是啊!”李颖心中尴尬,却不愿表

  “既是别人的丈夫,你…犯不着!”母亲摇摇头。她有标准的传统思想。

  “我怎样了?芝儿是我同学,韦思烈也早就认识,难道你以为…我会抢她丈夫?”李颖反问。

  “我不是这意思,你也不是这种人,”母亲叹一口气。“只是…你们来往就不大好,尤其韦思烈那样的男人!”

  “韦思烈是怎样的男人?”李颖的好奇心涌了上来。

  “他…哎,就像银幕上或小说里的人物,条件好得完全不真实,”母亲还是一个劲儿摇头。“虽然他有学问又有地位,但…他有丝说不出的气!”

  “妈,想不到你这么有眼光,有这么好的观察力,”李颖笑着。“你绝对可以写小说,而且绝对可以成名!”

  “颖颖,我是说真话,正经的。”母亲无可奈何地笑。“你回了所有的电话,怎么就不回潘少良的?”

  “哦…”李颖抓往母亲的手。“你真狡猾,在偷听我回电话,是不是?是不是?”

  “颖颖,人生的事要实在些,不要再那么镜花水月,虚无缥缈,”母亲握往她的手,母亲绝对了解她的。“我喜欢你写的每一本小说,但是…我不喜欢你变成小说里的人物,明白吗?”

  “明白!”李颖静下来,也不再撒娇耍赖。“我明白你的意思,妈!”

  “我并不喜欢你走这一条路,女孩子要什么名成利就呢?尤其…你看看四周,有哪几个出名的女作家有好的婚姻?好的家庭生活?”母亲似乎想得太多,太远了。“你的个性、脾气又这么特别,我不能不担心!”

  “妈,你担心得太过分了,我是绝对不相信女作家就没有好婚姻这回事,”李颖细致的小脸儿上一片倔强。“事在人为,对不对?而且,活在世界上的每一个人都该做点事,都该发一点光,发一点热,女孩子也一样,这不是妇人的论调,事实上时代已不同,你也承认的,是不?”

  “不要对我说光与热,我不理这么多,”母亲十分固执,和李颖相同的固执。“我只要你幸福!”

  “你眼中的幸福是什么?嫁一个像潘少良那样的丈夫?”李颖笑起来。“生几个乖巧聪明的孩子?过一辈子平淡稳定的生活?”

  “对一个女孩子来说,这有什么不好?”母亲说。

  “每一个人的理想和追求不同,对别人也许是好,对我,妈,我可以肯定地告诉你,我不会足,不会快乐!”李颖严肃地说:“我不是一艘甘于停泊在黄金海岸的船,我要永不停止地航行,前进,在大海中与惊涛骇搏斗,即使沉了,覆了,我也甘心情愿,我也不后悔!”

  “颖颖…”母亲想说什么,终于忍往。“好吧!生命是你的,快乐与幸福也是你的,我不能勉强你,不能左右你,颖颖,我希望你快乐!”

  ###

  一阵车声接着一阵门铃,是思烈来了。李颖整个人弹起来,口里嚷着。

  “我去开门,等一会儿我就回来!”她已奔着出去。

  她并没有一直奔到大门口,在大门前十步左右,她就停下采,深深一口气,载上了两年来所塑造的硬壳,冷漠而骄傲地慢慢走出去。

  门开处,站着永远能引起李颖心灵颤动的思烈。他的脸庞阴冷如故,眼中却凝聚了阳光。

  他目不转睛地望着她那精致的小脸儿,阳光淡了,柔了,变成了大片温柔。

  “我进去?或者你出来?”他的声音永远那么低沉雄浑。

  “没有稿,已经送去报社了!”她的心跳得那么厉害,她实在没有办法在他面前使自己平静。她不想让他进去,然而她出来…似乎也说不过去,她只能不答。“我想在电话里告诉你,你却已经挂断了。”

  他很能懂得她的心理,她的意思。

  “那么…你打算去哪里?我送你!”他说。

  她咬着,她打算去哪里?她根本没打算过,她出来…只是想见见他,只是这样!

  “没有打算出去,”她看一眼自己身上的装束,控制不往地红了脸,骗得过谁呢?不打算出去?“在书房里关了十天,想出来透口气!”

  “梯田?”他指一指屋后。

  她不出声,实在是想不出什么话说,她能写出小说中最美丽,精彩的对白,她无法在现实生活中使自己口才更好些,尤其面对他。她自然希望能有一些相聚、相处时间,但是,她又怎能说出来?

  她看他一眼,转身朝屋后梯田走去。走了几步,她听见背后跟来的脚步声,心中的喜悦一下子涌上了眉梢眼角,他…是了解她的。

  她一直没回头,不看他也不出声,直至远离了她家,直到已走上山坡。

  “坐在这儿,”思烈握住她的手臂,他感觉得出她轻轻一颤。“休息一下!”

  她半垂着头,视线从眼角处轻悄地在他脸上一溜,挣开了他的手,她坐在他指着的石头上。

  “又是没有课?”她问,却不看他。

  “回国教书只不过是借口!”他说。他倒坦白得很。“对教书我没兴趣!”

  她微微皱眉,借口?隐约知道他是说什么,却聪明地不接腔,不问。

  “第一次你回国也是教书,也是借口?”她淡淡地笑着。

  他呆怔一下,第一次学成回国…那不就是两年前?那就是认识了李颖,认识了芝儿,认识了翠玲那一群女孩子,那个时候…唉,那个时候!

  “记不得了!”他摇摇头。“那似乎是好久,好远以前的事,我很健忘!”

  “健忘也是一种很好的借口,借口推诿!”她说。

  他不回答,只是目不转睛地定定凝视着她。

  “两年前你给我的印象是冷得像冰,我想象中…你这种女孩子是没感情的!”他突然说。

  她心中剧震,她冷得像冰?她没有感情?上帝知道?她若不这样怎么能够掩饰得了自尊心呢?

  “事实上…我是这样!”她一口气。“不只冰冷,不只没有感情,也没有心!”

  “两年后的今天,我才知道你只是…骄傲!”他不理会她,径自说下去。“骄傲能使你…不顾一切?”

  “我有什么值得要顾及的?”她反问。眼中一片绝不妥协的光芒。“很莫名其妙的话!”

  “也许…你没有什么值得一顾的,”他轻轻叹口气。他会叹气?他这个男人中的男人!“但是…你欺骗了一些人,至少给了错误的引导!”

  “更荒谬了,”她冷淡地笑起来。“我不是法官,你不是陪审团。也没有其他人是…我错误地引导了谁?”

  “一段悲哀的婚姻!”他肯定地说。那低沉的声音里有无比的坚强和力量。

  “我不曾替人做媒,更没有强迫谁和谁结婚,”她痹篇他那慑人的眼光,不敢正视。“怎么扯到我头上来呢?”

  “你明白的,”他的双手落到她肩上,又沉又重,却又温暖,安适。“你心里一定清楚的明白,李颖,你…难辞其咎!”

  她无法控制自己越来越急促的呼吸,她无法压抑心中快爆炸的澎湃情绪,他的手,他的眼光,他的神情,他的凝视,上帝,她情愿去死一百次,她再也受不了!

  他叫她“李颖”他唤她名字,他说她明白,他怪她难辞其咎,哦…思烈,思烈,你真是这么残忍?你不自己检讨,回忆一下两年前的态度?行动?

  “笑话,我做错了什么?”她扬高了头,生硬地说:“你和芝儿的事第三者怎么能知道?又怎么能负责?”

  “她是我自己选择的,”他的眼睛深邃,难懂,他的眼光惊心动魄,他的声言诚挚感人。“可是…你我选择的,你我!”

  “韦思烈…”她用力挥开他的双手,激动地站起采。“你是三十多岁的成年人,是最高学府的教授,你竟说出这样幼稚兼不负责任的话?我你?两年前我…每次见到你,可曾和你说超过三句话?而且见到你也因为芝儿,身边还有许多其他人,我你?你是和我讲笑话?”

  思烈漂亮如雕刻的脸纹风不动,眼光绝不退缩,他走向前一步,再一次用双手捉住她的双臂。

  “为什么不肯承认呢?李颖。”他低沉地,缓慢地说。

  “我承认…什么?”她挣不开他铁钳般的紧握,她只能倔强地把脸转向一边。

  “承认你要负责,承认我们都做错了!”他说。

  “不,我没有错,我绝无理由为你们的婚姻负责,”她叫起来。“放开我,我…不是你的借口!”

  “告诉我,说我们都错了,”他立如山岳,坚定如磐石。“说,李颖,你说!”

  “不说!”她的倔强、任绝不容许她这么做…绝不!两年前,她曾为此心碎,为此痛苦,但…不是后悔,她是个永不言悔的女孩…也许心里已后悔,却无论如何不会从口里说出来。

  “李颖,你不是真无感情,你不是真冷如坚冰,为什么要这样…折磨人?”他盯着她,眼中光芒人。“记得这个吗?记得吗?”

  他从衣袋里拿出一条手帕,一条淡米在一角绣着咖啡w字母的手帕,手帕皱了,没有洗,没有烫,似乎…还有些水的痕迹。一刹那间,她的倔强崩溃了,她的固执消失了,她再也硬不起心肠,这手帕上沾着的…不正是她的泪?

  “我曾经见过你的眼泪,你有心,有感情,也会软弱,能不能在我面前…减少一点骄傲?”他好诚恳,好坦白地说:“李颖,告诉我,我们都错了!”

  “这回答…对你很重要?”她终于挣扎着,勉强问。

  “是!这回答对我比一切都重要!”他肯定地。

  “那么…听着,”她深深一口气,又冷又傲地说:“我不承认我错,我只认为…答案在你自己身上!”

  他呆怔一下,紧握着她手臂的手松开了,眼中人的光芒也消失了。

  “答案在我自己身上?”他喃喃地问。

  ###

  入夜了,深秋的凉意也更重。

  思烈独自沉默地坐在沙发上喝酒,一瓶长颈VSOP只剩下一半,他那阴冷的脸上更添一份沧桑,几丝困惑。酒不能使他开朗起来,却是他孤独中的伴侣。

  他爱喝酒,时时喝、常常喝,他渴望有个伴侣,知心的、分忧的,能心灵沟通的,但他没有,他只能喝酒!

  从李颖那儿回来他就一直坐在这儿喝酒,他内心困扰着,疑惑着,李颖的态度,李颖的话是什么意思?她说答案在他自己身上…答案?他有吗?他…哎,李颖是个难以了解的女孩子,两年前如此,两年后的今天也如此,她把属于自己的一切埋藏得很深,除她以外,没有人真正探进她的内心,他渴望过,但他失败了,他做不到,他甚至不明白她说的一句简单的话!

  她不是普通的女孩子,没有人能像她,真的没有,她拒绝感情,漠视感情,但她…分明也有情的,她有什么理由使得自己痛苦呢?目前她的事业可以说成功,可以说得意,但她又真能享受这份成功和得意吗?她到底是个怎样的女孩子呢?

  她要他在自己身上找答案,他找不到,他身上怎么能有答案呢?他…

  大门在响,进来的是装束新的芝儿,一身银光闪闪的夹克,窄脚,还有一双银色长靴加银色大手袋,她那模样…只有一个目的,不是美,是引人注目!

  “嗨!我来了!”进门她就嚷,快乐得像一只鸟。“你在做什么?咦?喝闷酒?”

  思烈冷冷地看她一眼,脸厌烦。

  “我说过不许擅自进我的屋子!”他沉声说。

  “我没答应过!”芝儿毫不介意地笑。“喂,等会儿陪我进片厂拍戏,好不好?”

  “没兴趣!”他冷淡地。“如果没有事,你最好快走!”

  “笑话,我一定要有事才能来?”芝儿的双脚往茶几上一搁。“给我一杯酒!”

  思烈冷哼一声,走到酒柜拿一个酒杯,给她倒一杯。

  “谢谢!”她接过杯子,满意地笑了。“喂,你知道吗?片厂的人合诉我,今天李颖去了,穿了一身黑白分明的马靴,裙,背心装,那样子不像个作家倒像明星呢!”

  思烈皱皱眉,和李颖分手后,她去了片厂?

  “你能做明星,她也有资格!”他说:“只是看她愿不愿意而已!”

  “哦?你也这么说?”芝儿不屑地撇撇嘴。“她那样子演个不嫁人的老处女,演个脾气古怪的小老太婆还差不多,明星?她差得太远了!”

  “别忘了你和她同年,你们是同班同学!”他冷冷地。

  “那又怎样?我叶之儿得天独厚,有型,有风采,有光芒,她…冷得像一块冰!”她冷笑。

  “不必跟我讲这些!”他厌恶地。“快走!”

  “怎么每次我来你就想赶我走?思烈,你说,你是不是又有女朋友了?”她嚷起来。

  “就算有也是我的事,你管不着!”他仰起头采,一口气喝完一杯酒。

  “我管不着?笑话,我是正正式式韦思烈太太,我管不着?”她整个人跳起来扑向他。“你说,你说,是不是你另有女朋友?”

  “别烦,像疯子一样!”他不耐烦地推开她。

  “我烦?我像疯子?”她气得哇啦哇啦地叫:“姓韦的你听着,如果被我发现你另有女朋友,我跟你没完没了!”

  他冷冷地看她一眼,一言不发地走到一边。

  “不许走,我告诉你,我现在广布眼线,你只要有一点轨外活动,哼!你那个客座教授就完了!”她狠声说。

  “那么你呢?你数以打计的男朋友呢?”他反问。芝地和他是五百年前冤孽,永远纠不清。

  “你可以过问,可以干涉,”她笑起来。“你不理是你自己放弃权利,与我何干?””你不是对外宣布是未婚的吗?”他冷漠地盯着她。“你跟我闹开了,对你又有什么好处?”

  她呆怔一下,她可没想到这一点。

  “这么说你是真有女朋友了!”她沉下脸,非常地泼辣森。“有人看见你在‘信陵’跟一个女孩子是真的了?”

  “谁看见我?”他心中暗惊。信陵…是不是李颖?

  “电影圈的,我告诉你,在台北你是翻不出我的五指山,你最好还是安份点!”她冷笑。

  他捏着手里的酒杯,恨不得一掌捏破它,芝儿实在太过分,实在人太甚。

  “你知道我不是个安份的人!”他也冷笑。

  “你去找些洋女人吧,”她漠然说:“找那些九明星、歌星就不行,那会丢我的脸!”

  “我对洋女人没胃口!”他故意说。

  “韦思烈,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鬼心思,”芝儿眼中光芒一闪。“回台北你…根本是想见她!”

  思烈忍无可忍地用力摔开手中的酒杯,整张脸激动得变成暗红。

  “叶芝儿,你别我狗急跳墙,”他息着。“咱们的事你不必扯出第三者!”

  “不是我扯,事实上从一开始就有第三者在,”芝儿绝不退让。“当时我傻,我蠢,我没发觉,现在…你别想再骗我,无论如何我不和你离婚!”

  “我不会强迫你离婚,但你会得到什么好处?”他盯着她。这个女人是怎样的心理呢?为什么要损人不利己?

  “我不要好处,我要拖累你一辈子,就是这样,”她有些变态的大笑起来。“谁叫你先背叛我呢?”

  “我背叛?或是你的不安于室?”他沉着脸。

  她呆怔一下,但她是个不服输的人,明知是自己理亏,也绝不示弱。

  “你有我不安于室的证据吗?”她冷笑。“你又能否认我的一切不是受你背叛的刺?”

  “很好!”他气极了,脸色却依然一片冷寂。“很好!”“当然好!”芝儿咬牙切齿地。“我今天当明星,拍电影,我就是要在台北名成利就给她看看,我要她知道,我永远比她强,我永远是胜利者,我永远能超越她!”

  “希望…你做得到!”他漠然不动。他自然知道她在说谁,她老早…在没结婚之前就深知他的心意,他的感情,她肯下嫁…他也不明白是为什么,争强斗胜?

  “肯定做得到!”她也是骄傲的。“我一定要比她更有名,更吃得开,更受人,我一定要!””你知道人家一定肯跟你比?”他冷笑起来。

  “我不理,只要我胜过她,强过她,我心里就舒服,就痛快,我要不择一切手段!”她眼中闪动异彩。

  “事实上…你拍的是她原著的小说,你能得到女主角也因为她同意,”他故意这么刺她吗?“这已高下立判了,还比什么?”

  “这只是开始,只是开始,”她咬牙切齿。“我说过会不择手段,对她低声下气又怎样?只要有一天比她红,她会来求我就行了!”

  “芝儿,你…不太傻,太幼稚了吗?”他叹一口气。

  “一点也不,我惟一的希望就是看着她倒下采,看着她败在我手里!”她神色怪异地说。

  “你们…并不同行,从何斗起呢?”他摇摇头。他知道芝儿是认真的,他也知道芝儿说得出做得到的个性,但是…李颖又岂是易与之辈?她的顽强,她的固执,她的骄傲都不许她失败,她也会不顾一切…老天,会是怎样的情形?怎样的场面呢?

  “我自然有方法!”她似乎有成竹。

  思烈默默地又拿一个酒杯,又倒一杯酒。

  “你肯定…找到你的目标?”他突然问。

  “除了她还有谁?”她反应迅速。“外表一副冰冷,拒人于干里之外的纯情模样,纯情,哈,你知道什么是纯情的真正解释?纯情者纯粹情也!”

  思烈喝一口酒,不表示任何意见,他回台北看来事情并不能解决,反而更…短兵相接了!

  “芝儿,回片厂拍戏吧!我要休息了!”他叹息。

  “不行,你送我去!”她撒娇似的。

  “我明天一早有课!”他摇摇头。

  “一早有课?或是要去明山脚?”她悉一切的。“老实招来,‘信陵’那个女孩是不是她?”

  他再喝一口酒,然后说:

  “下次我想给你介绍一个叫潘少良的医生,他的话你也许愿意听!”

  “潘少良?什么人?”她问。

  “下次你自己问他!”思烈不置可否。“走吧!”

  “不走,‘信陵’那女人是不是她?”芝儿不妥协。

  “叫我怎么说?她和潘少良,我偶尔遇到的!”他不耐烦地。“芝儿,请别给我增加麻烦了!”

  “我麻烦你什么?别忘了我是你合法的老婆!”她嚷。“我告你,你就会身败名裂!”

  “我们只有这一条路可走吗?”他望着她,脸上的暗红移到眼眸中。“我们没有机会令双方都开心些?”

  “你想怎么样?”她有成竹地笑。

  “没有打算,教完这一年…我回美国!”他说。这是他心中的真正想法,他还有什么希望呢?

  “回美国?你以为我会信?”她笑靥如花。

  “你不信我也没办法!”他放下酒杯。“芝儿,事实上,我也没有对不起你!”

  “自然没有,”她还是笑。“以世俗的眼光看,该是我对不起你,但是…你娶了我,你不爱我!”

  “这也是罪?”他望着她。

  “我不是给人利用而肯甘心的女人,”她站起来。“韦思烈,你这么做…不但侮辱我还伤害我,今天的结果是你自己找来的!你该怪自己!”

  思烈漠然地望住她,好半天才牵扯角,笑得…似乎蛮有自嘲和嘲讽的味道。

  “我不怪任何人,只怪自己,”他慢慢地说:“当初你心中也明白,为什么肯结婚?为什么?”

  芝儿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然后又那样怪异地笑了。

  “因为我爱你,你不知道吗?”她说得全无真诚。“而当时在我的周围哪儿又有你这么好条件的人呢?”

  思烈目不转睛地似乎要望进她的内心,望进她的灵魂。

  “我希望自己能相信你的话!”他说,很淡漠地。

  “而且…最主要的,我答应跟你结婚,你和她都永远不再有希望,是不是?”她疯狂地大笑起采,笑得眼泪、鼻涕一起出来。“是不是?你们永远没希望了!”

  思烈冷静得仿佛一座化石,就那么动也不动的直到她疯狂的笑声停止。

  “你知道吗?我心里从来不曾希望过!”他说。

  “你…”她呆住了,可能吗?从来不曾希望过?男女间的爱情,他不希望得到?不希望占有?

  “如果我心中曾经感受过,得到过…精神上的,任何人也抢不走,也无法分割,”他木无表情地说:“如果我以往没得到,如今希望又有什么用?”

  “韦思烈,你不必跟我来这一套,”她愤愤地说:“我不理会你那套什么精神,心灵的话,今生今世你是我的,但我…不是你的!”

  “我不在意!”他心平气和地。

  芝儿反而怀疑了、不安了,怎么这一次他的反应和上次完全不同?上次他还一心求离婚,求解决,这次…怎么看透、着穿了世界似的?他受了什么打击?受了什么挫折?他…

  “她根本不理你?是不是?”她怀疑地问:“她根本不给你机会?你是…白费心机了!”

  “可以这么说,”他依然平静如恒。“你可以这么说!”

  芝地怔怔地看了他一阵,摇摇头,笑了。“思烈,我们到底在做什么?我自己都糊涂了,我们到底在做什么?”停一停,又说:“这一切…到底是不是真的?你告诉我!”

  思烈也摇摇头,再摇摇头,冷漠的脸上添了一丝温柔。

  “走吧!我送你去片厂!”他说。

  芝儿不懂,怎么…完全变了呢?思烈。
上一章   陌上归人   下一章 ( → )
陌上归人无弹窗全文阅读与陌上归人最新章节均由阿菊小说网用户(严沁)上传呈现.《陌上归人》情节扣人心弦,是一本情节与文笔俱佳的言情小说.如发现陌上归人最新章节未及时更新,请联系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