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粉世界》情节扣人心弦,是一本情节与文笔俱佳的言情小说
阿菊小说网
阿菊小说网 武侠小说 玄幻小说 校园小说 短篇文学 官场小说 重生小说 乡村小说 穿越小说 灵异小说 言情小说 经典名著 架空小说
小说排行榜 网游小说 同人小说 军事小说 耽美小说 历史小说 伦理小说 推理小说 科幻小说 仙侠小说 竞技小说 都市小说 全本小说
好看的小说 狮情化卻 出墙妈妈 妻心如刀 我的美母 母上攻略 禁乱之爱 我和小姨 岛国之旅 小岛狌奴 综合其它 总裁小说 热门小说
阿菊小说网 > 言情小说 > 金粉世界  作者:亦舒 书号:16111  时间:2017/5/21  字数:8695 
上一章   坏牌气女郎    下一章 ( → )
第一次见到栀子是在表弟的婚礼。

  表弟的婚礼气氛很差。

  小俩口在美国结的婚,事前并没有征得大人同意,女方倒也罢了,因觉高攀的缘故,颇觉得意,男方家长见到媳妇相貌不起眼,家底又平常,年纪又比表弟大了一岁,便一直不悦。喜酒是要补请的,否则无法对亲友代,但态度就很冷淡。

  我们一家都去了。席间都是亲友,没有闲杂人等,依照他们家的阔派作风,如果娶到合意的媳妇,巴不得通宴全香港,如今这样经济,可知是不高兴。

  酒家很近姨丈的家,因利乘便,吃完就打道回府,多么没有诚意。

  本来我很替表弟的媳妇不值,待见到她,就觉得人物认真普通:四方脸,一面孔的不甘心,瞪大眼,不笑不语,自顾自坐著。

  而表弟,真的还小,不知所措,捧看杯茶在喝。

  完了,男人这么早结婚,才二十三岁哪,一管就被管住,什么潇洒自由都然无存。

  本来我算得是半个际大师,但此刻忙著为可爱的表弟惋惜,作不了声。

  客人都有同感,因此大家的话题益发不著边际起来,什么牌章打不出来之类,十分的无聊,而新娘子的眼睛也越瞪越大。

  表弟真是的,过十年承受了姨丈的事业,什么好的女孩子娶不到?二十三岁的丈夫…

  这段婚姻要维持到老也可以,乾脆留在美国的小镇过一辈子,别让他见到半个旁的女人,不是不行的。

  …美国的小镇,我打个寒噤。

  有几个女孩子穿得花枝招展的进来签名。

  婚礼一向是相亲挑对象的好场合,我连忙睁大眼睛,呵!是七姑女儿及她们的朋友。兴高采烈的美丽事业女,更就把新娘比下去了。

  她们一群人自行坐开一桌,叽叽喳喳开始谈话。

  就在这个时候,冷气机忽然轰的一声,停止操作。

  众人大哗。姨丈连忙抓来经理部长理论。

  不到一忽儿,冷气机开始不通,造成闷气、窒息、流汗,客人非常鼓噪。

  倒楣的表弟,我想:怎么会在这种倒楣的地方请喜酒,应该选大酒店,即使全区停电,也还有自家的发电机救急,姨丈真是寒酸,请客请得太刮。

  那边一群女孩子个个热得脸上冒油,可是无奈地作其娴静状,我看了暗暗好笑,我早已除下外套、解掉领带,大解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那边一个白衣女郎自手袋中取出一把檀香扇,唰地打开,向自己猛。这女郎身穿白衣,头发束起,香汗淋漓,别有一番姿态,最可喜的就是脾气那么坏、那么直率,没有一点掩饰,你说她可爱也好、过分也好、反正她有性格,不是芸芸众中之一名。

  部长来宣布冷气机一整晚都修不好。

  大家嗡嗡声抗议,可是仍然赖在麻将桌子上。

  我叹口气,预备早退,我没有打算刻薄自己,此刻才八点,几时挨到十点半。

  有人比我还快,就是那个白衣女郎,她把扇子重重的一搁,就站起来走。

  在电梯口我看着她的侧脸,真不愧是一个美貌的女子,笔直鼻子、大眼睛、高挑身材。

  我搭讪:“送你一程如何,小姐?”她愕然看我,随即冷若冰霜的说:“对,你是男方的亲戚。”“可不是。”我笑说。

  “我来问你们,”她连珠炮似。“不是说男方是香港新贵,起码有几十幢房子收租?为什么摆喜酒选这种破地方?”我问:“你是女方亲友?”有点意外。

  “是的,我是新娘的表姊。”我据实说:“他们的事,旁人哪晓得?”她叹口气。“这不是故意不给好脸色看吗?”“我送你一程如何?”我笑。“何必为事不关己的一顿饭添增那么多牢?谁也料不到冷气会崩溃。”她看我一眼,不再言语,大概她也发觉对陌生人说得太多。

  我说:“嗳,我不是坏人,看你肚子也该饿了,找个地方吃了饭再说。我猜想你本来就有气,现在不过是藉机而发,是不是?”她仍然不响。

  她自然没有跟我去吃饭,也没有让我送她回家。在香港,女孩子通常还是很矜持、拘谨的,社会风气影响,过分随便,会被人视为十三点、滥、不正经,做女人并不容易。

  她接受了我的名片,这已经叫做极大方了。

  过了三天,表弟与子便回美国去。

  这一去无异是姨丈赶跑的,谁在那种情况底下都会发觉自己不受,乾脆一走了之,说句可怕的话,等多几年,姨丈的一切还不就是他们的,我不相信姨丈会有勇气把财产捐公益金。

  小俩口的算盘也很,与其坐在香港讨些大人手指漏出来的利益,不如到小镇去孵著等待将来,少受许多闲气。

  他们这一对是走了,我却又邂逅那个坏脾气女郎。

  她最近将因公赴美,表弟叫我同她联络,托她带些书籍去,我师出有名,欣然应允。说起来,大家还是远亲。

  她姓殷,叫栀子,栀子花的栀子,多美的名字。

  我摇电话去。“我是康家宁,记得吗?”“记得,表妹写信告诉我了。”“我们见个面如何?”“你把要带的东西带出来。”一把火似的脾气。

  “遵命。”我顺著她。

  我们约好喝咖啡。

  一就好办,话也滔滔不绝,她替她表妹辩护起来。

  “到底已经结了婚,看不顺眼也该有些度量,何必处处令人难下台?令弟可只是个小职员,什么底子都没有,他们俩五百美金租了小公寓住,艰难得很。”我不语,姨丈是故意的。

  我说:“生了孩子就会谅解的,到时还不是老人家出马来救济。”“老人家花钱要花得其所,花得大方,不待小一辈开口就有照顾才是,哪有像你们的长辈,蚶蚶蝎蝎,没些风度,对孩子像狗,把桌子上的渣滓扫下来给他们。”我吃一惊。

  她真是火爆脾气,把姨支那副怪脾气形容得多么贴切!

  我妈不只一次的劝姨丈,叫他疏些,反正钱赚来是用的,大把大把的用出去,图个欢喜,有何不可?早该买幢房子等孩子们回来成家立室,继承事业,可是姨丈偏不肯。

  栀子又说下去:“好了,不用多讲别人的闲话,把要带的东西交给我吧。”我只好双手奉送过去。

  “去多久?”我问。“有没有人接你?”她忽然笑起来,也不作答,就站起来。

  我连忙送她出去。

  “不用,你请回吧,你们这些孤寒财主的后裔。”我气结。

  我大声说:“我爸妈可不是那种人:他们克勤克俭,现在还朝朝七点半出门去上班,一等一的好人。”她瞄我一眼,截部车子而去。

  这么固执且口不择言的女孩子,将来她有得苦吃,不劳我教训她。

  过两个星期她自美国回来,自动打电话给我,说表弟亦有东西带给我。

  我没好气的问:“是什么?假如是一包糖,你代我吃掉它算数。”栀子说:“是带给令尊、令堂的。”我没奈何,只好出去见她。

  她的表妹嫁了我的表弟,到底是亲戚,一表三千里。

  她说:“他们说谢谢你父母,他们很客气,送了礼物。”我不说什么。

  “不是说金钱价值,心意更为重要。”她停一停。“可笑不,到今天我还在替表妹不值。”不由我不开口。“当然可笑,别人的事,要你来心,你表妹不见得那么天真,无端端嫁我表弟,他们一家子的事,你心那么久,白得罪亲戚。”“你是说她贪图什么?”栀子又然大怒。

  “表面条件来说,确是我表弟胜你表妹多多,你表妹甚至不是个漂亮的女孩子。”“势利:““栀子,我们认识也这么久了,为什么不谈谈自己的事?譬如说,你到美国去做什么?

  “你的工作是什么?你多大年纪?有没有男朋友?”我有点嬉皮笑脸。

  “关你什么事:““不可以这么孩子气,当然关我事,我对你有兴趣,我们可以进一步做朋友。”“嘿!”她仰起头冷笑。

  我说:“像你脾气那么壤的女孩子,找男朋友不容易呢,切记切记,莫丧失一个好机会。”我笑。“至少我懂得欣赏你其他的优点。”她忽然气。“一个人的脾气坏,有没有得医?”“自我控制呀!”她摇摇头。

  “来,一起吃顿饭,我把要诀教你。”“你表弟那么老实,你却那么滑头。”她瞪我。

  “他太年轻,我比他大八岁。”“下次有机会再说。”她又拂袖而去。

  她个性突出,为人朗,如果能够以涵养控制脾气,就十全十美。

  不过要受她一次又一次奚落,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男人最讲自尊。

  但是我很快的原谅了她。表弟写信给我,说殷栀子是艺术家,她任职时装设计。

  艺术家有资格脾气古怪,我还有什么话说?

  那我看了花花公子杂志访问老牌女星比提戴维斯的一段谈话。

  戴维斯说:“艺术家,不论干哪一种行业,都有性格脾气,但不是大叫大嚷  那只是坏行为。”只差一线呢,栀子若果不小心一点,就会跨越那条界线。

  我把那篇访问 挂号寄给栀子。

  她覆电说:“谢谢。”我笑。“干艺术需要热情,感情发就难以控制,你能说声谢,就证明还有压抑。”“你少倚老卖老。”她终于松懈下来。

  “请你吃饭。”“城裹有好多温柔的小绵羊在等待你的邀请。”“可惜男人都有点被狂。”她嗤一声笑起来。

  我们终于去吃烛光晚餐。

  情调很美,主要是大家都很轻松,我几乎想伸个懒,一抒多月来的积劳。

  没有女朋友的日子并不好过,有什么话全藏在心裹,回家往往倒头就睡,沉闷得要死,你让我一个人跑到这种地方来坐看吃鹅肝酱与香槟,我提不起劲,叫我去约会那些小绵羊呢,我又觉得累,于是乾脆在家吃三明治。

  我喜欢健康独立的女人,可以在她手臂上打几拳的那种,我害怕哭哭啼啼的小姐,动不动要哄著,管接管送,还得同伯母打麻将之类。

  我叫了瓶上好波多红酒,吃烩橙鸭,醉翁之态毕

  栀子并不后悔同我出来,看得出她也很享受,大家天南地北谈很久。

  话题很自然又转同表弟身上去。“太早结婚,有危机存在。”我说。

  “每一种人际关系都有危机存在。”她说。

  “不错  下属终于跟老板闹翻、婆媳从来不曾好好相处、主妇与女佣又互相挑剔”我停一停。“不过夫关系最脆弱。”她笑,异乎平常的温和。

  “最适龄是什么时候?”她问。

  “女的三十,男的三十五。”“都成了老姑婆了。”“就说如此,届时见也见过、玩也玩够,收心养,在家打理家务。”“还不是大男人主义。”她撇撇嘴。

  “我不否认,我绝不肯放老婆出去在办公室内同人打情骂俏,赚取些小月薪。”“些小月薪?有些女强人赚得很多。”“是吗?她会把薪水拿出来养家吗?赚得多有什么用?””你这个人!强词夺理,不同你说了。”她脸色微变。

  我立刻后悔,这么好的气氛,何必为不相千的小事破坏情趣?

  我连忙赔小心:“当然,我只是以事论事。”她不睬我。

  “譬如说时装设计,根本对家庭生活没有影响,是女一门最好的职业。”“你别越描越黑了。”她瞪看我。“我这门手艺好不好是我家的事,反正不会扰到你,要你白担心干什么?”我默然。

  无端端又得罪这个霹雳火,前功尽弃。

  这女人,迟早为她自己的脾气所害,嫁不出去,做老姑婆。

  我喝两口闷酒,又说起话来,以免冷场太多,渐渐她见我相就,也就下台,不再有风驶尽哩。

  不过这一顿饭下半截还是吃得很零落。

  我有点心灰。这样子动辄得罪,被人抢白,实在难受,看样子要冷她一冷。

  其实我是有诚意的,不比那些想在女人身上捞一把便宜的男人,不过,我也希望我的伴侣尊重我。而殷栀子这女人,没一点温柔,动不动把男人呼呼喝喝,唉。

  完了。

  我隔很久都没有再见殷栀子。

  表弟写信来询问我们的进展,我只是避而不谈。

  真是可悲,就差那么一点点。

  隔一段很久的时间,表弟回来,父母请客吃饭,广发帖子,栀子也来了。

  她不是一个人来的,我很感慨,她身边有一个男人,很矮,年纪很轻,但已经长了一圈啤酒肚,更穿看一件贴身T恤,整个人看上去,就好像怀孕五、六个月似的,大家介绍他,说他是个脑科医生。

  我心想,已经找到对象了,真快,看样子我自己真得加把油才是。

  栀子出乎意料的沉默,没有说什么话,那位脑科专家一窥伺到麻将桌子有空缺,立刻坐下,不顾三七二十一,就霹雳啪啦的打起来。

  我走过去坐在她身边。

  她把一杯茶转过来又转过去。

  我说:“别来无恙?”已经有半年了。

  她淡淡笑笑。

  “许久没见,”我说。“大家都忙。”这也是事实。

  她不答,但是也没有拒人千里。

  那边麻将桌子上赢出一副双辣,那个啤酒肚大叫起来,兴奋莫名。

  我皱上眉头,天真的我,还以为所有的专业人士都值得尊重。直觉上我不喜欢这个人,并不是说年轻的医生不能打麻将,而是我真的不喜欢这个人。

  “男朋友?”我问栀子。

  她看我一眼,不答。

  忽然之间我以,装得很平静的说:“跟这种人在一起,有什么幸福?”她抬起头来。“他与我,跟幸福有什么关系?”我镇静一点,大概还有得救。

  “星期二、四、六约你,说不定一、三、五约别人。”她微笑。“那么我二、四、六约的是他,一、三、五也约别人,彼此彼此。”“他受得了你的壤脾气?”“坏脾气?谁说我有坏脾气?哈哈…”她声音很冷。

  我与她没说到三句话,便像猫那样的把竖起来,摆出一副斗争状,我暗暗叹口气,咱们的生辰八字不合。

  我说:“我总是关心你的哩。”“是吗?”她问。“偶然在公众场合见面,问候一、两句,甚至探听一下私隐,这叫做关心?”我又沉默,一贯的坏脾气,教人下不了台,结果只好跟啤酒肚在一起。

  尽管他是啤酒肚,客观条件也比我好。

  我应该即时走开,但不知怎地,还留恋在她身边。

  表弟过来,坐在我们两人中间。

  他说:“不知如何,约瑟的肚腩越来越大,再不运动,真得当心。”“随他去,”栀子说。“讲来讲去讲不听。”语气亲昵。

  “叫他跟家宁学太极,最灵光。”我立刻说:“最近一下班像死过去似的,累得什么都不想做。”“还有,叫约瑟有空别老坐麻将台。”表弟又说。

  我笑。“你别老批评人好不好,各人有各人的自由。”表弟忽然说:“我在明年初就要做爸爸了。”我一愕:“恭喜恭喜。”我的天,才二十三岁。真是个孩子生孩子的世界。

  表弟面孔上也没有太大的容。

  我说:“还没问你,这次回来是干什么?”“哦,走走而已。”表弟不愿说。“我去那边看看。”他走开后,栀子说:“你问他干什么?人家在美国待不下去,才过来投靠岳丈的,很不光彩。”“他父亲几十幢房子收租,投靠岳父?笑话。”我不信。

  栀子冷冷的说:“这世界上的笑话原来是很多的。”“以前我不相信,]我冷笑。“此刻也不由得不信,譬如说没到三十岁就长肚子,多笑话。”栀子不怒反笑。“别人身上的,关你什么事?”我仍然冷笑看。栀子却搬了椅子,坐到那医生的背后,看他打麻将。

  表弟把一只手搭在我肩膀上问:“一点进展都没有?”“别提了。”“她说你嫌她这个嫌她那个。”表弟说。

  “我有什么资格嫌人?”我赌气。“她或者肯为你改良性格,”表弟笑。“但不是现在,家宁表哥,别忘了权利与义务相等,你要额外留神,切忌需索无穷。”

  “你这小子,说起我来了。”我问:“你自己到底怎么样?”

  “老婆不肯在外国生养,说太辛苦,只好回来。”

  我纳罕。“你说这是不是天大的笑话?不晓得多少人看大肚子往外国跑去生养,图拿个什么国籍,你们反而回来。”

  表弟说:“一言难尽。”

  “现在住岳父家?”

  “可不是,正在彷徨,找房子呢,又不一定在此定居。”

  “回你老头子家住才是正经。”

  “老婆不惯我父亲那寒酸劲,冰箱裹连一个水果都没有。”

  “姨丈真是丢人。”我也很气愤。

  “还有,老佣人架子好比太婆,叫她去倒一杯水,她都给你来个不瞅不睬。”

  “你子当然很不满意?”

  “那还用说吗,她想像得太好,以为我父母会视她如己出,”表弟苦笑。“谁知待她像个陌生人。”

  “她把事情看得太容易。”

  “也没法子,嫁 随 ,”表弟说。“此刻她若有一种被骗的感觉。”

  人家夫间的事,我不便发表太多意见,就此打住。表弟说:“家宁表哥,如果我是你就好,你能干。”

  “能干有什么用,照样娶不到人。”眼光很自然的落在殷栀子身上,她一本正经地看啤酒肚麻将,气死人。

  “表哥,”表弟笑。“你要是喜欢她,不妨略微低声下气。”

  “我肯退一步,人家也不肯。”我把头转回来。

  “女孩子都心软,只怕你一步也不肯退。”他说。好家伙,结婚才半年,就成为女问题专家,吃不消。

  我酸溜溜的说:“你别急,总有人会嫁你表哥这个穷措大。”

  “未必。”表弟直笑。“你别说,现在略微出色的女孩子非常难追求,所以我糊里糊涂的结婚,也未尝不是好事,父亲还生我的气呢:他就孢孙子了,总比一些人,与女朋友一走就走七、八年。”

  表弟忽然长大了,絮絮的道起家常,有一股住家男人的味道,我又替他难过起来,像他这个年纪,原应朝气才是。

  我“嗯”一声。“连挂看啤酒肚坐麻将桌子的男人都有人要,我担心什么?难道医生两字真有无限魅力,女人听了发软蹄?”

  “你是指约瑟?”表弟含笑。“约瑟并没有女朋友呀,他家人都急得不得了,医生这行业不错,是有前途,可是他家并没有资产给他开诊所,他在公立医院中捱更抵夜,收入非常普通,你吃什么隔壁醋。”

  “可是自有人趋之若骛。”我没好气。“谁?”“那朵栀子花。”我说。“还有谁!”

  表弟明白了。“你这个笨蛋,神经病,难怪一整个晚上像吃错药,真是十三点搭错线。”他笑。我不作声。“约瑟是栀子的亲弟弟,你这混球!”

  “什么?”我跳起来。“亲友间际应酬,你从不出来,谁是谁你都没清楚,你只认得你自己的爹娘。”

  “啊,啤酒肚是她弟弟。”我错愕。“你说话当心点,别得罪未来大舅子,我不同你说了,我自己的烦恼过顶呢,失陪。”

  我的气渐渐平下去,以栀子的脾气,她为何不说明呢?居于一种骄傲吧,很多女人认为只要爱得足够,男人们会拚了命来争取她们,她们是有夫之妇也不妨。这是古老思想,现代的男人也并不那么罗曼蒂克,最主要是已经把时间、精力都用在事业上,一下班累个半死,哪还有功夫同女人闹花样。我也该检讨自己的态度,别老一副吊儿郎当地有没有她都照样过日子,然后见了面就舌剑。

  开席的时候,我故意挤到她身边去坐。她一整个晚上都不睬我,我却一直替她布菜递茶,一只手有意无意地搭在她的椅背上,同亲友表示名主已有花,承让承让。

  散席后我抢著替她取了外套,紧跟在她身后。“你干么?”她斥责我。“你有完没完?脸皮太厚了你!”我打躬作揖,仍然不开口。

  “你别以为耍软皮蛇就行得通。”她杏眼圆睁。

  我说:“咱们之间的误会自一顿酒席开始,又在一顿酒席结束,不是很好?”“好是好,可惜我连啤酒肚都约会,没有幸福。”她悻悻然。

  我跟在她身后不出声,死忍著一道气,小不忍则大

  走了近半条街,她终于转过头来,叹口气。“你忍得了我的坏脾气?”谢天谢地,我百忍成金。

  我摊摊手。“我相信你会改,只不过不是现在。”她笑出来。“你倒是有信心。”我连忙上去挽住她的手臂。“都大半年啦,”我说。“人家都结婚了。”

  她本来想抢白我,但终于忍住,男女之间,讲的是缘分,咱们这一段的缘分终于到了。
上一章   金粉世界   下一章 ( → )
金粉世界无弹窗全文阅读与金粉世界最新章节均由阿菊小说网用户(亦舒)上传呈现.《金粉世界》情节扣人心弦,是一本情节与文笔俱佳的言情小说.如发现金粉世界最新章节未及时更新,请联系我们!